熟悉?唔，站柜台，谁不熟悉?加上这下成“新闻人物”了，熟悉的人更多。他没作声，重新偏开了头。
“县里的‘五四’青年联欢会上.听过你的诗朗诵。”姑娘语调兴奋起来。她双手托在脑后，吸一口气，轻声朗诵起来:
小虾，那么怯懦
因为留恋浅滩
蛟龙那么挠勇
是风浪给它胆量.....
“可惜，只记得开头几句。”她不无遗憾地摇摇头。一片微徽的暖意在他心中飘起。然而，他还是那个热情、单纯的小诗人么?
“你在这里，又构思新诗?”姑娘反问。
诗!他无声地苦笑了。眼前，那一张张睑又荡起来二
“嗬嗬，全县商业系统第一家‘联劳计酬’的国营商店呀！”
“标新立异，这下尝到滋味了。”
“什么，过去也有过短款?那是过去!这可是要彻底打破‘过去’的第一家呀！”.....。
第一家，都是这该死的第一家！自己为什么要麻着胆子闯到人家前头去?是的，商店实行分店承包，在打破“大锅饭”后还保留了“中锅饭”。这是商业行业普遍的问题。彻底改革旧有林制，进一步激发企业活力，这种设想对每一个胸有抱负的青年都具有莫大的吸引力，然而，这究竟不是农村，不是工厂，这是与金钱直接打交道的商店啊，这样的险，能随随便便去胃的吗?
耳边，又响起了当初一位老同学的劝告:“走在后面的，才是聪明人。”
他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哟，象作家们说的，创作卡壳了吧?”姑娘坐起来，偏着脑壳，调皮地笑着说。
一只不知忧虑的小鸟。他徽微摇摇头，岔开了话:“初学游泳，救生圈也不带?”
“得感谢你们啦。在你们店买只塑料救生圈，营业员也不给试气。晚上游泳时才发现，上面有砂眼呢，”
“那你去换呀！”
“算了，已经用过了，晓得他认帐不。”
又冒出一个问题:服务质量。唉，这烦人的“第一家”
“不过，我也原谅那营业员，忙得汗都顾不上擦呢。”
这倒也是。实行“联劳计酬制”以来，营业员扎堆、看书报、开溜的现象消失了，营业额成倍地翻。一大成绩呵，为什么看不见!
“没救生圈更好，胆是逼大的。”姑娘将双臂抱在脚前。
“今夜要是没我呢?”他看着她。
“没你?没你也死不了，”她满不在乎看着河水，格格笑了。
一会儿，她又望着他，认真地说:‘说实话，腿刚抽筋那会儿，我好怕，就这样完了吗?自己又不肯相信。真的，长到二十二岁了，也碰过许许多多意外事，还从没哪次失望过呢?骗你是小狗!”
他盯住了她。这是一张充满青春气意的脸，圆圆的眼睛大大睁着,秀挺的鼻子下，薄薄的小嘴紧紧抿起来，透出一股倔强。
他心里忽然动了一下。
“你不相信了”姑娘凑过头米，审视他的眼。
“哦，不不，我相信。”他笑笑，竟有点不自然，连忙将目光移开，看着河水，”可是，你为什么要独自在夜里学游泳呢?”
“这是秘密!不告诉你。”姑娘咬着嘴，可是很快又笑出声来，“没见过咱这小地方，姑娘家不准下河?我偏不信这个邪。看我吧，我要用十个夜
学会游泳，然后大白天穿上最漂亮的游泳衣，到水深人多的下游去，”她兴奋地挥手在空中划了个大圆，仰起头，忘悄地望着夜空。
他定定地看着她。月光，将她那张动人的脸镶上了一圈银边，无数金色的光斑在她身上跳跃。
一阵沉默。
“你冷吗?”她回过头来。
他摇摇头。真的，裹着湿衣裤在河风中一吹，倒觉得一种爽身的凉意，胸中那股闷火，在渐渐消散。
“我可是受不住了，不能再呆着。”她“扑通”一声又跳下了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