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他们每一个人，都可能对她进行报复
初中时代，我深为我的性格而苦恼。
那时，我远没有现在这么厚脸皮，我很胆小，也很害羞。
其实，胆小和害羞通常都是孪生姐妹，她们之所以能够长久地存在，往往是由于主人太过敏感。
我记得在刚上初中的时候，音乐老师请每一个同学到讲台上唱歌。
一个又一个同学唱完了，音乐老师露出满足的笑容。
轮到我了，我开始脸红，紧张得满头大汗。
站在讲台上，我一直低着头，不敢抬头正大光明地看底下无数双眼睛。
我很艰难地开口，声音又细又小，几乎没人闻声。
走下台去的时候，我明显看到音乐老师一脸不耐烦的表情，还有一些同学取笑的眼神和窃窃私语。
过后几天，我都沉浸在一遍遍回味这些表情的痛苦之中。
我对别人的表情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。
其实，所谓的敏感，就是在意。我太在意别人说的话，脸上的表情，甚至言辞背后的含义。
那时，我很怕别人会以冷漠，愤怒或是失望的表情面对我。
为了避免冲突，当其他任何人找我帮忙的时候，我总是一一点头应下，从来不会拒绝。
哪怕明知自己没有时间，哪怕明知帮助他会使我自身利益受损，我也做不到去拒绝他们。
因为很怕被他们翻脸。
像音乐老师那种一脸不耐烦的表情，简直就是我的噩梦。
后来，我换了一个同桌。
这个同桌是个非常个性的女孩。
她说话从来不会去顾忌别人的感受，总是自带锋芒。
比如，她搬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对我说：你那么畏畏缩缩干什么，怕个球啊，难道别人还会打你么？
有人再无底限地找我帮忙，她替我出头：滚，她没时间。
我班有个男生当时声音正处于变声期，很难听，她毫不顾忌地当着众人的面：某某，你就不能闭上你的嘴么？你声音这么难听，像鸭子叫。
还有个女生当时满脸青春痘，她也毫不顾忌当着众人的面：某某，你天天不洗脸的么？你脸上的痘子真丑。
后来，她一个星期没来上学。
听说，是被几个女生堵在学校外面的巷子里揍了一顿。
她再来学校，就变得沉默了许多。
我们后来交谈过这个事情。
她说，她并没有看见是哪些人揍的她，因为他们一上来就先用布蒙住了她的头。
她觉得很有可能是那个被她取笑过青春痘的女孩，或者是声音像鸭子叫的男孩，或者是其他人，或者是他们全部。
究竟，被她的锋芒刺伤过的人太多。
他们每一个人，都可能对她进行报复。
二
真正的锋芒，不会招致如此多的恶意
以前，我以为，一个人敢于激怒他人，那他一定是锋芒毕露的人。
像手中握着的刀一样，刀刃轻轻一划，就可以给别人伤口。
所谓的锋芒，就应该是锋利。
那些具备锋芒的人，他们一出口就直奔对方的弱点而去，不给对方留下几次重击绝不会罢手。
他们说话从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，看起来相当勇敢和潇洒。
当时十多岁还很年轻的我，总是情不自禁太过于顾及别人的感受，所以活得相当不自由。
而那些锋利的人，他们往往和我完全相反。
一度，我曾经非常羡慕他们的这种个性。
直到，我那位同桌被打。
她努力地睁开还有些青肿的眼睛怀疑地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，那怀疑的眼神令我感触颇深。
我开始觉得真正的锋芒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。
真正的锋芒，应该不会给自己招致如此多的恶意。
但是，什么是真正的锋芒呢？当时幼稚的我，虽然努力思索，却仍然没有找到答案。
后来，我碰到了一位老师。
这个老师有个习惯，每节课前总会抽几个同学回答问题，以复习上节课所学的内容。
不知为什么，他老是会抽我。
我很厌恶被他所抽。
虽然问题的答案我都知道，但站在众人面前回答还是让我浑身不舒服。
后来有一次，我去办公室交作业，正好看到他在，于是我鼓起勇气去质问了他。
他一愣，随即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微笑地说：因为你老是不说话，我就觉得你很神秘，我很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。
他说得相当坦然。
这个老师，他上课几乎从不骂人，也从来没使用过什么侮辱性的词汇，更不会故意去刺激一个人，揭露他们的弱点。
但是，他给人的感觉，却是自带锋芒的。
比如，课堂上有人讲话，他会直截了当地说：我非常不喜欢上我的课时，有人破坏纪律，如果你们还要讲，我只好请你们出去。
班上有几个弹劾老师的好手，故意对他讲课的方法提出质疑，他一脸平静：我不认为我的讲课方式在现阶段是不恰当的，你们如果要质疑，也请提出几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。现在的这几个理由在我看来实在太弱了。
我想，原来是这样。
在这个老师的身上，我开始初步理解到什么是真正的锋芒。
三
真正的锋芒，必然自带三分温柔
总有一些人，他们是这样理解锋芒的：
锋芒就是咄咄逼人。
锋芒就是说脏话。
锋芒就是骂骂骂。
锋芒就是贬低别人，抬高自己。
锋芒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锋芒就是精准地刺中别人的弱点。
其实，那不叫锋芒，那叫犀利，或者叫锋利。
如果说锋利的人是手握一把刀对准别人的话，那拥有锋芒的人，他们的刀并不是对着任何一个人的。
他们的刀是藏在他们的心中，和自身融为一体的。
而且他们的刀也并不锋利，不会割破他人使人流血受伤，但会很牢固地保护他们自己，不会被他人所伤。
这把刀，就是他们的原则。
他们一般不会主动出手去刺痛别人的弱点，也不会因太过于顾及别人的感受而使自己受伤。
他们既尊重自己，也尊重别人。
锋利的人，往往在刺伤别人的同时，也为自己招致了和伤害同等的恶意。
物理学的这条定律：力的作用是相互的。其实，也适用于很多场景。
你用刀划伤了别人，别人在痛的同时，也就产生了想要让你痛回来的欲望。
这欲望累积，就变成了恶意。
你习惯于伤害他人，就是在为自己累积恶意。
当他人的恶意累积到一定的程度，很可能便会使你遭受到同等的伤害。
所以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他伤，也就是在自伤。
锋利的人，将刀刃对准别人。而拥有锋芒的人，将刀刃隐藏在胸中。软弱的人，手中心中均无刀刃。
以前我玩游戏，有个经典游戏叫帝国时代。
教我玩游戏的男生很奇怪：你为什么总是不喜欢出手去打别人呢？你要去侵略别国，才能获得土地和资源。
其实，不是我不喜欢去打别人。
而是如果我在条件不成熟的时候就派出了我的兵，那我的国土就空了，这时，就很容易遭受到别人的侵略。
你在出力打别人的同时，也就意味着你被别人袭击的危险也同时大大上升。
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：壮大自己的兵力，然后才谈侵略。
我的经验是：坚守国土的兵力要比派出侵略的兵力更为强大。只有如此，你才能保全自己。只有保全自己，才更有可能继续战斗。
你一下子就拿出全部兵力去面对外界了，胸口空空荡荡没一点保留，那也就意味着，你的国土是空的。你随时处于危险之中。
真正的锋芒，是胸中留有大批的兵力，而只拿一部分兵力来应付外界。
所以拥有真正锋芒的人，绝不会表现得咄咄逼人。
因为只拿出一部分的兵力，所以他们不会自带攻击属性。
从外表上看起来，他们很可能反而是温和的。
因为不会老是去刺伤别人，所以，他们一般不会为自己累积恶意。
而如果有人企图来伤害他们，他们也绝不会允许被人所伤。
锋芒，就是以淡然的态度坚持自己的原则。
真正的锋芒，必然自带三分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