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永初哥，咱们费了大劲从前线调到后方，你又自愿来这鬼地方当团长？”
一个身着中尉军服的青年打量着眼前的禅达城，困惑的询问道。
王永初望向不远处的禅达，这座处于中缅版图交界的不显小城。
“怎么，趴在后面你我就能安享晚年，对面的日本人就能被咱们睡大觉睡死了？”
王永初，二十六岁，现所谓川军团，中校团长。
十六岁穿越从军，从阎锡山手下的教导团一路辗转抗战，在之后数场会战中表现优异，本应被调往后方担任练兵职责。
但他主动请缨前往西南，王永初知道那里还有一场大仗要打。
从太原到腾冲，一路上他看到无数抗日勇士血染沙场，百姓流离失所，偌大的国家已经在战争中支离破碎。
如果不能尽自己薄力让更多人免于灾难，那他愧对了自己多年的教育。
也愧对他穿越这件事本身。
国仇家恨必须得报，他应该到更需要他的地方，而不是跟一堆后方的腐败官僚扯皮。
当他提出主动调往西南时，军训部欣然答应。
比起放着一个晋绥军的军官在眼皮低下提防着用他，倒不如直接送去前线省事。
给了个他川军团的虚编，承诺团部需要的物资到了禅达后自然会分配给他。
现在，王永初所有的东西除了身上的中校军服，就剩跟了自己多年的中尉了。
“永初哥，你说那洋人都打不赢日本人，咱们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，真能赢啊。”
中尉张小七看着云南茂盛生长的雨林，活这么多年第一次离乡走到这么远的地方，难免心中忐忑。
旁边的王永初听完了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。
“你真当那洋人都是天兵天将啊，那英国佬比不上咱们中国的后生，除了那点所谓绅士风度兜住他们的底裤，早就一塌糊涂了。”
中尉张小七没听明白啥绅士风度，但听到洋人不如咱自己的国人兄弟，心中开心了几分。
他知道自己的永初哥虽然吹牛，但不撒谎。
王永初看着近在咫尺的禅达，这座边境小镇被人为的划分出了军事区和居民区。
军事区听起来唬人，其实已经成为了溃兵集中地，各路牛鬼蛇神汇聚于此，以免困扰地方居民。
溃军流兵们流落到这座滇边小镇，在过去他们吃饭靠时有时无的军饷。
现在则稳定多了，直接靠老天爷。
更多的溃军正在涌入这里，也让禅达更像个混乱的军事化城镇。
然后造成进一步的缺衣少食，居民们从一开始的热烈欢迎抗日志士，也逐渐冷却了热情。
适逢乱世，又有多少人有余力来帮一群溃军。
到现在还没大范围的饿死人，已算是仁至义尽。
王永初整了整衣领，朝着禅达的城门口走去，身后的张小七背着晋造汤普森紧紧跟上。
两个站岗的士兵看到穿着军官衣服的王永初，连忙绷直身体，让自己的军姿看起来尽量标准。
较年长的士兵上前朝王永初敬了个礼。
“长官，请出示一下证件，例行检查，莫要怪罪。”
王永初掏出自己的军官证递给对方，顺势给对方递了根烟。
对方显然被一个长官递烟搞得有些手足无措，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半根火柴，只得叼着尴尬的笑笑。
王永初把自己的打火机直接扔到了对方怀里：“怎样，证件合格么？”
“合格，合格，长官，您的打火机。”
推过年长士兵还打火机的手，王永初笑眯眯的询问到自己的目的地。
“不用了，你留着用吧，咱们的溃兵收容站在哪个位置？”
“您一路往东走到头左手边就是了，谢谢您的打火机。”
王永初摆了摆手，带着张小七走了进去。
年轻士兵看着对方挺拔的军服，不由得心中羡慕。
“老周，那位长官啥来头，看着派头真不一般啊，你这见多识广的说说。”
老周敲了敲年轻兵的头盔，小声的回应道。
“知道这位哪来的么，山西，从北边来的，还是个对咱这么客气的中校团长。”
“啥，这么大一官，从那地方一路来咱们这，图个啥啊？”
年轻士兵不解的看着老周手里的打火机，这样一个看起来非同寻常的中校，为了啥呢。
“不知道，镀金、混日子、吸血，都有可能，但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团长，千里迢迢来咱们这，说不定是真的想带着弟兄们把日本人赶回家呢。”
老周深吸一口，确保烟只剩下个屁股，便招呼年轻士兵继续站岗了。
另一边，王永初在禅达的巷子里穿梭。
“…倭军之三十三师团使用迂回穿插之战术，以两连队兵力攻占拼墙河南北，而我远征之军以寡击众，披肝沥胆，做浴血之战，解救同盟之英吉利军七千余众，夺回记者教士五百余众…。”
破旧的军车从小巷中穿过，喇叭声播放着鼓舞士气的宣读。
它在说四二年四月的仁安羌战役，第一次滇缅战役难得的胜仗，但不让人感到开心，因为它并不能挽救整个战局。
也不能填饱禅达溃军的肚皮。
天南地北的破落户们只得躺在街道上，暮气沉沉的等待老天爷能否送来下一顿饭。
“永初哥，咱们就带着这帮子去打日本人？”
张小七跨过横七竖八的“尸体”，以免自己被绊倒。
“你还记得太原城破的那一天么，咱们跑的路上是啥样子。”
王永初扶住差点摔倒的一个瘦弱士兵，对方道了声谢就匆匆离开，唯恐扯上因果。
听到这话，张小七陷入沉默，当时的场景比起现在有过之无不及，至少禅达屁股后面没有刺刀和子弹。
即使是当初早有计划的有序撤退，至今想起来路上的景象仍让张小七感到悲伤。
“当时的你我还能站起来走到这里，那么他们这些人也能。”
说罢王永初已经走到了一栋破旧院落门口，匾额上挂着模糊不清的收容站三个大字。
他心情有些激动，这里如果有着他知道的那些人，那么胜利就能更近一步。
正当他要敲门时，一个瘸腿的颓废军人从里面走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