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.
血。
一行血。
一行蜿蜒曲折，鲜妍诡艷的血，缓缓地从门缝下淌了出来。
急促的呼吸声停在门前，一双手落在门扉上，微颤起来。
化不开的阴冷不远不近地横亘在后，前路又只有一道淌着血的门。
往后已不能回头，向前又可能死无葬身之所，996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但996没有犹豫的时间，只猛地推开门扉，呼啸的风瞬间哗啦啦地灌进来，吹得门里的红烛摇曳不定起来。
身后的东西仿佛被惊动了，原本只是不紧不慢地游离在后，如今洞门一开，阴风大作之下，却像嗜了血的怪物，猛然扑了上来。
996迅速转过身合上了门，隔着门扉一声不似人声反像风声的尖锐吼鸣传来，震的996耳膜发抖。
门扉剧烈地摇动了几下，终于还是撑住了。
996背对着来时路死死抵上门，闭着眼喘息。
一瞬间安静了。
死一般的静。
寂静。
半晌，996悄悄睁开眼，却又立即立在了原地——有个人影坐在大红色的床榻上。
996背后顿时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。
“哗——”
红烛灭了一根，烛光顿时昏暗下来。
996等了一会儿，轻轻掀起几分眼皮——人影已经不见了。
996松了半口气，放松身体贴着门缓慢地悄无声息地滑下来，落在了地上。
突然，996惊吓般跳起，左右环视——门缝下的血已经消失无影无踪了。
审视了半天，996才重又滑落地面。
996感到了一丝困倦。
尽管进门时的血迹消失的可疑，坐床的人也离开的蹊跷，房里还有一股强烈的窥伺感如影随形。
但996实在是太疲惫了。
数十个小时的疲于奔命，让996眼下覆上了一层惨淡的乌青，略长的头发遮住了双眼，终于让996感到了一丝安心。
996极缓慢的垂下了眼睫。
“咚！”
一阵大力从背后传来，门被996抵住没推动。
996瞬间睁眼。
是人的力道，甚至显得有些孱弱。
996做决定没有费太多的时间。
因为只要是人，996就没有办法坐视不理。
996摸索着爬起，在开门的瞬间把人拉了进来，关门时却突生变故。
996的警惕性很强，反应也足够快，但有一道影子比996更快，几乎从门和墙壁间的狭小空隙中溜了进来。
996瞳孔猛的一缩，伸手将来人拦至身后。
“等等！”
“影子”转过身，996终于看清了脸——是一张瘦削，面无表情，甚至带着点冷峻的脸。
是人。
996眼睛睁大了几分，左掌却已经出手，森森的利器夹杂在指缝间，闪着令人胆寒的寒光。
“影子”干脆利落地拔出了剑，剑尖挑起利器，发出清脆的“锵”的一声。
996在见“影子”时就收了力，一时间没拿稳，利器应声而坠。
“影子”略低了下头，才看清这利器的真面目。
是把匕首。
一把很亮堂的匕首。
明晃晃的照着“影子”不化寒冰般的脸。
这是996的武器——有病。
02.
996放开紧抓着的衣袖，任由身后的人挤到前面。
“你们认识。”
996捡回自己的有病，眉心微紧，开口道。
是肯定句。
“是。”
那人在“影子”前方站定，神情好像天生带着几分漠不关心的讥诮。
“我是001，这是114，我们见过的。”
001唇角微微扬起，浅淡的眼瞳没有任何温度，只是淡淡地注视着996。
身后114也收了剑，微微颔首。
眼前这两人，一个懒懒散散，一副无所吊谓的死样，一个冷着脸，像别人倒欠了一百万。
996想起来了。
的确是见过的。
“我是996。”
996伸出手，分别与001和114握了一下。
一触即分。
001的手指很冷，像淬了冰，又像具在冰棺躺了很久的尸体。
996注意到001的指尖呈一种不正常的淡紫色，视线停留的久了些。
001也注意到了，只是漠然地扯下冲锋衣宽大的袖子，掩住了996探究的目光。
114的手正常多了，只是虎口处有层薄茧，像常年操使刀剑的人。
“你们有什么线索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有啊。”
两人同时顿住，然后莫名其妙对视一眼。
996瞬间推翻了之前的论断——这两人看起来根本就不熟啊。
001在骗人。
996敢肯定。
“他们的神——就是殿里供奉的那些，叫嫁神。”
001轻轻松松地道，仿佛提及的是和自己全然无关的别人的事情。
“嫁神？请人嫁人的神？还是请人嫁给嫁神？还是嫁过人的神？”
996急急问道。
线索实在是太少太少，连最基本的推断都很勉强，996实在不想放过任何线索。
001没接996冒出的一连串疑问，只是轻轻摇了摇头:“我不知道。”
你不知道？
996几近吐血，看001一副老神在在的笃定模样，还以为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。
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还一脸易如反掌啊喂?！
996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了。
“你从哪里拿到的线索?”
说话的是114。
“嘘！”
996忽然表情一肃，食指竖起在唇边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，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跳跃的火光。
114神情也是一凛，无声地拔剑出鞘。
窸窸窣窣的金石摩擦声自走廊尽头传来，空空地回荡着，让人联想到拖拽在地的沾血铁链，无端让人毛骨悚然。
没有脚步声。
三人相视一眼。
照常理而言，拖动链子的，合该有人才对，但若并无脚步声，而链声独响，难不成是链子自己在动?
或者说，是鬼在动。
是鬼在拖着链子动。
没有人说话。
114握着剑，在警惕门外的东西，无论是什么，薄薄的一层门扉都不可能抗得下一击。
001眼珠一动，看向996用下巴指了指一旁阴影里的东西。
996点头，看了一眼门，又走过去费力地抱了起来——是一座妆镜台，实木的质地显得十分沉重——而事实也确实如此。
001敛下眉眼，又上去搭了把手。
这边才放下妆镜台抵住门，那边一声凄厉怨毒的惨叫突然划破寂静，随即是重物撞击门扉的巨响。
门扉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，缓慢却以肉眼可见地裂开了一道令人心惊的黑隙。
996咬牙又往前推了推妆镜台。
114出剑了。
薄如蝉壳的剑刃如月影入水般融进了裂隙中。
无声无息。
仿佛藏于阴影的刺客，出手并未携着什么显赫的气势，只是一剑。
只是一剑。
平淡的一剑，在红烛的映衬下却显得落寞了。
寂寞如雪，孤独如月。
来时无影，去时无迹。
这是114的剑。
一剑毕，天地皆静。
996眼中亮光大盛，却见114淡淡收起剑:“不是我。”
红光承接摇动间，烛火又幽幽灭了一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