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庭的散文(精选二五篇)
今又清明
文/余运桥
年年清明,今又清明。我的清明满是忧思,那些关于二姐的记忆,让我心痛得无法安生。也许写一点文字就能慰藉惆怅的自己,也许片刻回忆就能感恩二姐对我们这个家庭太多的付出。是否如此,我真不知!或许天上的二姐能感知小弟对她的感激之情,不然,二姐又为何常常入我梦中,今又为何与我在笔下对视?
二姐幼时就曾差点死过一次,娘说,在她几岁时,有一次昏倒在灶台旁人事不省。娘那时年轻,慌乱之中只知道痛哭,哭声引来好心邻居,邻居闻了闻鼻息说,二姐只是饿晕了。娘借了一把米熬成稀粥将她救活过来,然后赶紧徒步走了几十里路,东问西找到姑奶奶家借了几斤碎米回来,一家人顿顿熬菜粥糊喝艰难度日。那时的家有年轻的父亲、母亲,年幼的大姐、二姐和哥哥,还有一个家是守寡的奶奶与一生未曾结婚有些弱智的叔父相依为命,因为贫穷,可怜的一家人不得不分成两个家来过。也因为无辜戴上“地主”的帽子,被扫地出屋。这两个所谓的“黑五类”份子家庭,都遭受着批斗、饥寒、歧视的多重煎熬,总是盼不到天明。这些事娘不知在我面前提过多少次,每说一次都像针刺一样灼伤我的心。但我愿意听,而且经常把这些家史讲给女儿听,让她知道爷爷奶奶怎样把与命运抗争的基因传给了姑妈们、大伯和我,她又该如何继承?
二姐的坚韧在我对人世有了认知后体会更深。我清楚地记得走合作社时,她和几个小伙伴是怎样趁着浓浓夜色偷偷跑到邻村扛回一大捆稻谷,然后紧锁大门,悄悄用菜刀把谷子刮得干干净净。那该要穿过多少串零星的鬼火,躲过多少双警惕的眼睛,还有多少阵犬吠声,一个所谓的地主后代,也许还要承受难以预测的批斗压力。但生活总得继续,大姐的本分老实只能让二姐挑起这份重担,她别无选择!我还清楚地记得走单干时,有一天她是怎样面对村长一家人欺负我父亲时怒目圆睁,将冲担(挑稻谷的工具)插在稻田中央,大喝一声“有种的冲我来,今天老子和你们拼了”,村长一家人懵了,围观的村里人折服了,这个姑娘就像是一个不怕死的儿子!我已记不清家庭的地主身份和极端贫困给一家人带来了多少不幸,那是一个我们无法选择的时代,就像我们无法选择这个家庭。一个几代单传的家庭,一个被地主的帽子重压了几十年的家庭,这就是我们的宿命。
后来,我舍不得的二姐嫁了,嫁到邻村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。姐夫靠种田和打渔为生,生活过得紧巴。即使如此,二姐每次上早市卖鱼回来,总要绕回家从破窗户丢进一两条鱼让我们打打牙祭。每到农忙季节,她都要忙完自己的责任田后跑回来帮助父亲和娘干农活。虽然嫁了,心却仍然留在了家,她还想为我们挡风遮雨,尽一份做女儿、当姐姐的责任!这种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。在一次去大姐家拜年的途中,二姐从自行车后面摔了下来,七窍出血,幸亏抢救及时才捡回一条命。死神虽然再一次与二姐擦肩而过,但留给她的是无情病痛折磨。她既要拖着尚未痊愈的身躯抚养两个孩子,操持家务,又要辛勤耕耘几亩责任田,不久还和父亲娘一道在离家几十里远的地方承包了二十多亩地。对农民来讲,土地才是唯一的依托,种好庄稼才能收获希望!但土地对农民的摧残无法形容,一点微薄的收入就能拖垮一个农民结实的身体。何况患病的二姐?二姐在来回奔波中身体一年不如一年,形如枯槁。我必须承认,父母和二姐在外承包土地的那些日子,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人生的低潮期和叛逆期,我以一分之差落选重点高中,只能无奈选择普通高中,刚入校门的一两年,我和地方一帮小青年整日混在一起。当这一切被老师告发到父亲时,父亲怒不可遏,把我的高中课本全部丢进了承包地旁的小河里。我是家里唯一的希望,但我竟然以自甘堕落和美丽谎言让父母的心血付之东流!幸亏二姐跳进河里把书本捞了起来,一本一本在太阳底下晾干,一次次安慰我劝导我激励我。这件事是我人生的一次真正转折点,我曾为之写过一首诗,也写过一篇散文,因为它让一个“问题少年”幡然悔悟,并由此改变,在混沌中终于开化,学会了感恩和奋发!
但我还是高考落榜了,我选择了军营。农民的孩子,只有考大学和当兵两条路,大学梦碎了,当兵只能是唯一选择。至今我还留着一九九零年一二月当兵离家时的合影,二姐黯黯地站在第二排中间,眼神低垂,穿一件难得一见的灰白色西装,头发有些蓬乱。不知她在想什么,或许是在想再也见不到她的小弟了,或许是在为明天的生活发愁!父亲、娘和三个姐姐一路哭着和一些亲朋好友送我到乡武装部,当我登上运兵车前的那一刻,二姐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,掏出一张皱皱的一百元钞票。我不忍心接,但她还是死死地塞进了我的荷包。“运,在家千般好,出门一时难,家里紧点不要紧,你在部队要用。”近乎哀求的低低的声音让我无法拒绝。我知道,二姐已经习惯了承担家庭的责任,如果不接,她将会懊悔很长一段时间,我怎能忍心?
更多好内容,请关注:破作文 - pozuowen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