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生活中,我们常常为生活欢欣鼓舞,却没有为死亡做好准备,但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。去年冬天他突然死于急性高血压,这是意料之外的。那是我这么大第一次面对至亲的去世。
可能是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,也可能是因为他经常沉默,没有存在感。我和他的感情不是很深。在他的葬礼上,我总是保持沉默,只是做别人认为我应该做的事情,戴孝,上香,磕头,守夜,没有那么多的哭泣和悲痛欲绝。只是很奇怪,一向胆小怕事不敢见尸的我,却能和他单独在一起,没有丝毫的恐惧。葬礼结束后,我还是按部就班的生活,他的死似乎对我没有太大影响。
但慢慢的,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发现他的存在早已遍布我的生活,他的记忆早已深入骨髓。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,没有回忆,总是能被轻易唤醒,仿佛他从未离开。我还是会突然想起他。
下课回宿舍的路上,室友突然说起了我一路上看到的满眼绿色的竹子。在她的描述下,那片新绿仿佛就在我眼前。所以,我也看了看竹子。茂密的枝叶遮住了头顶的烈日,偶尔有几缕调皮的阳光在枝叶上飞舞,小小的光影在地上纵横交错。不知道为什么,看着眼前的竹子让我想起了他。就我所记得的,他擅长手工艺。他会做家里的一切东西,从放衣服的衣柜到洗锅的刷子,件件精致,经久耐用。其中,他最擅长编竹篮。粗大的竹子经过他的手已经变成了细长的竹条,手指飞舞已经完成了竹篮。那些竹篮子里装着蔬菜和农具,承载着我小时候的生活,甚至成为盖新房的第一笔启动资金。而那双手在无数竹片的蹂躏下布满了伤痕,手掌也磨出了厚厚的老茧。那些手上伤痕和老茧交织在一起,画出了他努力和艰辛的一生。他走后,老家二楼的房间里还有他收拾好的竹签、藤条、绳子。他们静静地躺在那里,仿佛还在等待一双手给他们新生,但他们已经等不下去了。
盛夏,天气变得闷热,冰凉的西瓜是解暑的最佳饮品。吃着手里的红色果肉,我又想起了他,想起了去年那个愉快的夏日。那时候我已经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,我和爸爸一起回老家告诉他这个好消息。高三学习忙,没回过老家,也很久没见过他了。回去的那天,他和往常一样沉默寡言,不苟言笑。炎热的天气让妹妹受不了,吵着要和他一起去摘西瓜。我这才知道,他种的是西瓜,一起去的。到了地里,发现家里种的西瓜其实还没熟。它们很小,比我的手掌大不了多少。小西瓜被层层绿叶紧紧包裹着,就像一个熟睡的婴儿。如果不是他,我和妹妹根本找不到。他说现在的西瓜太小了,过几天就要摘了,可是心急的妹子怎么等啊。回家的路上抱着一个小西瓜,他说了他对我的期望,希望我在大学里继续好好学习,不要贪玩。那时候我只在乎手里的西瓜,厌倦了他的唠叨。我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感受,理解他的辛苦。可是现在,西瓜还在田里静静地生长着,而那个为我种西瓜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电影《梦之旅指环》中,人的一生会死三次:第一次是呼吸停止的瞬间,是生物性死亡;第二次是举行葬礼的时候。这一刻,你的身份将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,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说,这是一种死亡;第三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的死亡。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死亡。从此没有人会知道你来过这个世界。我的爷爷,在去年的夏天,他在生理上和社会上都去世了,但是在我心里,他从来没有离开过,一直陪着我。死亡永远不是生命的终结,遗忘才是。
我的爷爷,一个普通的农民,生在农村,长在农村,最后去了农村。这个世界上,有太多的繁华,太多的美好,他还没有看到。作为一个无神论者,我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天堂,但现在我热切地期待着另一个我看不到的美好世界。希望他,我的爷爷,能在另一个世界幸福地生活,感受从未见过的繁华和美好。我很好,你放心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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