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四点多他跟着老人。
老人穿着体面，压着灰胡茬的海军帽已经洗得发白。那是他最喜欢的帽子。那年秋天他去哈尔滨参加学术会议的时候，儿子特意买的。他现在一直穿着它，甚至在夏末天气仍然很热的时候。腰上系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。
老人走出楼的时候，好像找不到小区的出口了。他在小区的便道上转悠，低着头在地上找东西，自言自语。后来早起做生意的人出来了，匆匆从老人身边擦肩而过。老人跟着一个提着篮子买菜的老婆婆，朝北门走去。他暗暗抱怨，北门外有条大路。主干道与主干道相连，车来车往。在小区门口附近，一辆电瓶车开进来，尾灯暧昧，老人扭着身子跟着电瓶车，他也跟着。不知道电瓶车进了哪个房子的车库，就开始往南门走。他终于松了一口气，南门外的曲径通向公园。
老人走得很快，好像吃了兴奋剂。似乎他发现了身后的跟踪者，或者说他在找什么。老人走了一大圈还是在小区附近，可能是因为天还黑。路灯一关，老人跑到公园门口，迎面走来提着鸟笼的潘师傅。知道两位老人要聊一会儿，他退到一棵桂花树旁坐下。他一手托着膝盖，一手捋着额头的汗水，感觉自己的体能还不如老人。
哦，早上好，公刘。潘师傅挂上鸟笼，给老人点上一支烟。老人停住了，没有说话，看着潘师傅。又在找儿子？潘师傅问。老人点点头，说儿子不孝，不给饭吃，不给衣服穿，整天躲着对方。潘大师在老人身后瞥了他一眼，问道:你儿子既然不孝，你找他做什么？
老人说，我还有点钱，得给他。老人拍了拍鼓鼓囊囊的钱包。他在桂花树后面伸出头，苦笑着看着老人的钱包。看看表，已经六点了，他希望能在七点前把老人的事办好，这样今天上班就不会迟到了。可潘师傅热心闲着，一直跟老头鬼混。他不得不坐在长凳上，不停地看表。
潘师傅说，我送你回家吧。老人固执地摇摇头，头也不回。潘师傅还是想做点努力，老人有些担心。潘师傅只好提起鸟笼走开，摇头自言自语:哎，多聪明的人，怎么能说不呢？他还想叹气，但见老人已经看不见了，赶紧站起来，朝老人离开的方向追去。
见老人转头往竹林里钻，就跟着他进了树林。公园里的这片竹林有一亩多的面积，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在竹林中穿行。老人沿着小路跑了一会儿，热了一下，脱下白衬衫扔了。他弯腰捡起来，抖掉白衬衫上的枯叶和草屑，小心翼翼地从衣服上取下蜘蛛丝，戴在手臂上。
老人后来站在一丛苦竹旁，叉开双腿，仿佛在等待来自天堂的消息。他迅速跑过去，为老人拉开裤子拉链。一泡滚烫的尿立刻出来，溅到了他的手上。老人闭上眼睛，开心地撒尿。他打开老人腰间鼓鼓囊囊的钱包，抽出一张纸巾擦手，又抽出一张递给老人。老人没有回答，没有看他，转过头，又走了。这一次，我像一个竞走运动员一样，双臂向上，臀部扭曲，大步向前。他看了看表，沮丧地叹了口气，无助地跟着老人跑了。
老人跑出竹林，钻进游乐园，穿过旱冰场，穿过胡杨林，倒在湖边的草坡上喘口气。他知道这位老人今天早上已经够疯狂的了，就走到他面前，轻声说:爸爸，我们回家吧？
我走不动了。老头出轨了。
他蹲下身子，向老人展示他宽阔的后背。
他背起患有老年痴呆症的父亲，快步走回家。朝阳追赶着他们，洒下温暖的阳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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